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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愛如山(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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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到地方時已經四點半,展會上已經來了不少人,有前輩有後輩,有觀賞者有創作者。兩個人都沒說話,卻極有默契的分開,半個小時後又回到原點。兩個人順著之前顧鉑崢走的方向走,話也不多,看到某一幅畫時葉昕虞揚停下來,顧鉑崢站在她身後笑,葉昕虞揚靜靜看了一陣子,指了指它,目光十分篤定。

顧鉑崢說:“不再往後看看?”在她回過頭看他時他已經收起笑意面無表情。

葉昕虞揚搖了搖頭:“就是它,不用看了。”

“猜錯了怎麽辦?”顧鉑崢一臉嚴肅。

葉昕虞揚嗤笑一聲,微微揚了揚頭,以一種輕視的目光斜看他:“我會錯?”

顧鉑崢將人拉過來揉了揉頭發:“嗯,你不會錯。”那目光簡直要溺死個人。

兩個人繼續往前走。

“你看,這幅也挺好的。”

“嗯。”

“這幅也行啊,和剛才的不相伯仲。”

“嗯。”

顧鉑崢再次揉揉她:“嗯什麽嗯,說話。”

葉昕虞揚咧唇笑:“顧鉑崢,你知不知道你看畫有一個習慣。”

顧鉑崢側過頭看她:“什麽習慣。”

“你看上一副畫之後就不會再往下看。”

“不管之後會有多麽優秀的畫作。”

“你看,陪我走下來,你也看到了其他和那幅畫一樣優秀的作品,甚至等會兒還會遇到更好的。但如果要買下的話,你還是只會折回去買第一幅。”

“第一幅不好嗎?”顧鉑崢問。

“很好呀。你目光那麽毒,怎麽會隨隨便便就看上一幅畫。這一路看下來,和它一樣優秀的有幾幅,比它好的還沒看到。”

顧鉑崢笑了:“所以,一副好的作品,值得我放棄之後所有的作品。”

“但如果之後真的有更好的呢?”葉昕虞揚若有所思的問。

顧鉑崢指了指遠處的巨幅畫作:“覺得那副怎麽樣?”

放在最顯眼的位置,全場最大的一副,顯然是這裏面少數的精品,葉昕虞揚瞇眼細細看了一陣子:“略高一籌。”

“它會有人拿走嗎?”

“會。”這是毫無疑問的。

顧鉑崢笑了:“葉昕虞揚,這世上不是只有一個顧鉑崢。”

她突然就懂了。

這世上不是只有一個顧鉑崢,不是只有他才有能力買下這些優秀的畫,也不是只有他會欣賞這些優秀的畫,優秀的作品世人都看得到,更好的作品有更貴的價錢,更貴的價錢有更富有的人買。而他,並不是所有優秀的東西都要得到。

找得到他喜歡的,毫不猶豫喜歡,不比較,不退縮,篤定,果敢,收入囊中。

這是他的商業觀。也是他的狂妄自大。

他無比相信自己的眼光。

而他的眼光,成就了他的習慣。

兩個人又信步走了一陣子,半個畫廊走下來,再也沒遇到比顧鉑崢看上的第一幅畫更好的,葉昕虞揚在心裏想:不,這世上只有一個顧鉑崢。

“所以你要相信你是好的作品。”顧鉑崢說。

葉昕虞揚挑眉:“我知道我是好的作品。”

顧鉑崢望著她,笑得有些無奈,兩個人又回到原點,他揉了揉她頭發,不再說什麽:“走吧,該我了。”

這是他倆不知道什麽時候形成的,不知道該稱為規矩,游戲,默契還是什麽,總之就是只要看書畫展,兩個人都會先自己看自己的,然後去看對方看的,猜那些畫中哪一幅是對方看上的,只有一幅。

小時候是為了培養兩個人的專業素養,長大後漸漸就變成了一種消遣。

這麽多年,一直沒改掉。

葉昕虞揚看的作品大多是字,字詞句章,篇幅長短不一,風格各異,濃黑的墨字鳳舞龍蛇,酣暢淋漓,讓人不由屏息。

葉昕虞揚好像對這次特別有信心,嘴角竟帶著隱藏不了的笑:“我可沒你的習慣噢。”想來她今天看到不少好作品。

顧鉑崢不甚在意的挑眉:“賭一個?”

“好。”她竟然毫不猶豫,倒是讓心裏琢磨著什麽的男人訝然,“賭什麽?”

顧鉑崢頓了頓:“輸的人陪贏的人吃飯。”

葉昕虞揚:“…………”虧老娘片刻前還有點兒小期待來著。

但不管怎麽說,賭約就這麽定下了。

“你會喜歡這幅。”顧鉑崢指了指半米前的字——草書,岳飛的《滿江紅》,書寫一氣呵成,濃墨重筆,氣勢懾人。既然是寫岳飛的詞,自然字裏行間有一股將軍的氣度,大氣蒼茫,沈郁悲重,卻又因為是草書,悲郁之氣減了三分,狂邪之氣增之。草書是葉昕虞揚的弱項,她崇拜強者,好勝心強,所以一直偏愛草書寫得好的書法家。

葉昕虞揚看著字,似笑非笑:“你確定?”

顧鉑崢漫不經心往前走:“不確定。”看那樣子應該是舍棄了。

“只是說你會喜歡,但你今天應該不會選那一幅。”

葉昕虞揚跟上他,心裏已經發出不小的驚嘆——那幅字的確是她喜歡的,之前看的時候就看了很久,她看上的第一幅就是那副《滿江紅》。

又突然覺得他的話不對,葉昕虞揚湊過去問:“為什麽是今天不會看上,難道換一天來看我就會選那一幅嗎?”

顧鉑崢沒回答她,盯著某幅畫出神,葉昕虞揚撇撇嘴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心下一咯噔,她裝著不甚在意的也看著那幅畫,問道:“怎麽了?”

顧鉑崢把視線收回來,繼續往前走:“沒什麽。”

“你之前在看《此山非水》嗎?”《此山非水》就是剛剛顧鉑崢盯著出神的畫,國畫山水,整幅大部分都采用了淡墨法。

“嗯。”他說,“創意不錯。”腳步卻再也不停留。

兩個人又走了一陣子,顧鉑崢在一個單字面前停下來,是一個“山”,正楷,寫得莊重肅穆,氣韻沈穩,非幾十年功力不敢寫也寫不出,看來是書畫界的前輩。兩個人在巨幅“山”字面前站定,葉昕虞揚瞇眼笑:“是這幅嗎?”

“身為紀老師的關門弟子,不選他的字反而選了剛畢業的毛頭小子,葉昕虞揚,你想回去洗墨池?”

“紀老師才不屑於和年輕人計較呢。”葉昕虞揚翻了一個大白眼,“你以為誰都是葉大福!”

顧鉑崢:“……”這樣黑自己的親爺爺真的好嗎?

剛好在他們身後和國外友人交談的葉藏山聽到這話差點兒沒氣死!

葉大福?!你爺爺的八百年前就改名字了好嗎?!葉昕虞揚,你確定是老子的親孫女?

一旁的紀重庭也聽到了兩人的談話,忍不住笑了,再看看旁邊的吹胡子瞪眼睛的葉老頭,笑得更歡暢了——嗯,葉大福,這名字好久沒人敢叫啦,乍一聽,可真令人懷念啊,哈哈哈哈哈哈哈,葉大福……

外國友人並不知道鼎鼎大名的國畫大師葉藏山就是前面兩個年輕人口中的“葉大福”,所以對此刻兩人一個忍也忍不住的笑,一個忍也忍不住的怒發沖冠表示茫然不理解——剛剛不是在講“中國山水畫講究水墨互用,什麽雲‘古人墨法,妙於用水’”嗎,非常嚴肅神秘高深啊,笑了?笑了?笑了?!

兩個人並沒有註意到身後的兩位老人,顧鉑崢雖然知道他們會來,但不知道會如此碰巧。

“快看完了,你選好了嗎?”

顧鉑崢看著眼前的“山”字,半晌後說:“老師說你‘山’寫得好,能寫好不容易,為什麽不繼續寫下去?”

葉昕虞揚師從紀重庭,筆法風格都和紀重庭很像,她看著熟悉的字:“老師說我只能走到這裏了。”

顧鉑崢不自覺的皺了皺眉頭。

甩掉漸漸浮上來的不好心緒,葉昕虞揚笑道:“到底選好沒,就這個‘山’?”

顧鉑崢看著她笑了:“你等著回去洗墨池吧。”

葉昕虞揚看著他:“為什麽你覺得我不會選紀老師?”

她寫得最好的一個字是“山”,她佩服比她寫得還好的人,一般情況下,只要有人寫山,寫得比她好,她十成十會選。葉昕虞揚知道自己,顧鉑崢了解她。

“你選的是《此山非水》。”

猜中了。

老實說,《此山非水》和紀重庭大師的“山”比起來,遜色不止一星半點,畢竟功力和閱歷擺在那兒,我們常說天分天分,學書畫的,哪一個沒有天分?真正天賦異稟的人幾百年才出一個,畫《此山非水》的人不是幾百年才出的天才,雖有巧思,但功力不夠。紀重庭的“山”巍峨大氣,雄渾穩重,字中氣度,宛如一座真的蒼山,靜默千百年,看盡浮華萬千,這座“山”有價無市,千金難求。

但葉昕虞揚偏偏選了《此山非水》。

一個年輕人畫的,淡到似有似無的山水畫,寥寥幾筆,乍一看是山,再一看是水,山水相成,似是而非。

這不像是葉昕虞揚會喜歡的風格。

但她真的就選了,他竟然也猜對了。

“為什麽?”葉昕虞揚問。

顧鉑崢不回答:“今晚陪我吃飯吧。”眼神定定的看著她。

葉昕虞揚突然覺得不妙,她挑眉:“在哪兒吃?”

“顧氏家宴。”

“非正式的?”

“正式的。”

葉昕虞揚:“!!!”所以顧鉑崢你個挨千刀的居然敢算計姑奶奶我?!?!

眼看葉女王要暴走了,顧鉑崢果斷將人抱住,葉昕虞揚迅速找到他腰間軟肉毫不留情掐了下去,顧鉑崢痛得狠抽一口氣但卻沒有放開她反而抱的更緊,他低聲咬牙:“不就吃個飯嗎!老子不帶你帶誰!”

葉昕虞揚脾氣上來了才不管這是眾目睽睽之下呢,她一邊掐一邊手推腳踢奈何顧鉑崢抱得死緊她掙出一身汗還是被他箍在懷裏,她氣瘋了一口咬在鎖骨上,低聲恨道:“顧鉑崢你是回來逼死我的是不是?!”

這牙尖嘴利的,顧鉑崢疼得直冒冷汗卻偏偏不能放開,正手忙腳亂間看見兩個很是熟悉的人正朝這邊走來,正是紀重庭和葉藏山,顧鉑崢低聲問:“你回來之後去看過你爺爺嗎?”

“沒!”

“去拜見老師呢?”

“沒!”

顧鉑崢瞇眼笑了,他不慌不忙道:“他倆現在正在你身後兩米處,你是跟我走還是……”

“走!”

“聽說青年路上新開了一家法國菜,口碑很好,去試試?”顧鉑崢環著葉昕虞揚快速往前走。

“好啊好啊,哦呵呵呵。”葉昕虞揚笑靨如花。

兩個人頭也不回,果斷離開。

正打算走上前認親?認徒弟?打招呼?的紀重庭and葉藏山:“…………”

作者有話要說: 此章節已修。收藏,評論,打分什麽的請火辣辣的上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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